大婚那天,裴越将我送出府外,让我住在偏僻的外室里。白天,他陪着他的妻子,晚上偷偷摸摸地来到我的床前。情到浓时,他轻抚我的脸颊。
“烟烟,你爱不爱我?”
我攀附着他的肩膀,像是菟丝子般依附着他,没有他的陪伴,我就无法生存。
裴越的汗滴在我的脸上,就像蜿蜒而下的泪水。
结束后,我服侍着他穿衣。我颤抖着,也感到无力,他握着我的手轻柔地玩弄着。
我终于鼓起勇气,轻轻咬唇问他。
“少爷,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分?”
他眸子暗了暗,抬起我的下巴。
“烟烟,你要乖,别为难我。”
我知道,他刚娶了名门望族的千金为妻,现在娶妾会让他得罪岳家。那样的代价太高了,我不敢奢求。
“不是现在,以后,几年以后,能不能……”
我的话在裴越冷淡的目光里慢慢吞咽进腹中,口中带着苦涩。
3.
裴越有些生气的离开了。
我想,大概是我对名分的贪婪让他生气了。于是,连续半个月,他没有再来见我。
可是门口的婆子和门房还是把门紧紧关闭着。
身边的丫鬟小桃很着急。
“姑娘,你还是和少爷服个软吧!”
我坐在窗前,看着四四方方的天。
裴越不来,我觉得轻松极了。我害怕裴越,害怕得罪他,害怕侍候他。
可是我知道小桃是他的人,所以我不敢表露对裴越的不耐烦。
只能屈辱的低头,像是无法自立的花朵。
“为什么这么执着?我联系不到他啊。”
小桃一愣,跺了跺脚,然后愤然离开。
看着她离开,我趴在窗前,看着树上的麻雀。
我是那么的愚蠢。
然而,我知道,裴越刚刚娶妻,如果他频繁出现在我的身边,早晚会被新妇发现。
到那时,一个名门闺秀,一个无足轻重的外室,裴家会选谁?路边的狗都知道。
所以,我故意这个时候表现得很在乎。
我知道裴越最不喜欢别人无理取闹,为了给我一个教训,他一定会冷落我。
只有这样,我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。
我战战兢兢地生活着,就像地沟里的老鼠。
裴越就像不知道一样。
也许他确实不知道。
他只是不在意。
两个月过去了。
看着眼前的残羹剩饭,我叹息着。
裴越没有出现,对于在下人们看来,我大概是失宠了。
一个外室,失宠就等于死亡。
他们不可能陪我一起度过余生,所以必须赶紧抓住能够属于他们的幸福。
我不怪他们,这世道,大家都是命如草芥的苦命人。
我剪下一缕青丝,叫门房包好,送到了裴家一个仆人的手中。
果然,夜幕降临,裴越悄悄来到了别院。
一进屋,他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我。
“小妮子,这么久都不来找我?”
我迎合地俯在他的怀里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奴婢还以为少爷生气了。”
我抬起头,在烛光下的样子一定很美丽。
在裴越的注视下,我看到了一种令人陶醉的美。
经过一晚上的相处,我再次成为了他的宠儿。
我的生活恢复了原来的水平。
小桃依然像往常一样服侍着我,仿佛她并不在意我有没有给她足够的钱。
然而,我并不怨恨她。我知道她也有自己的苦衷。
她家中有生病的母亲和残疾的弟弟,还有需要她喂养的侄儿。
她需要钱,而我却无法给她所需要的一切。
因此,当新妇找上门来时,小桃站在她身后,我也并没有什么意外。
我只是默默地在地上跪着,让新妇身边的嬷嬷抽打我。
新妇确实美。
当我看到她被打的时候,我想起了她那红肿的脸庞和痛苦的神情。
我意识到,她是一个侯府的嫡女,闺名沈明珠。
她的锦绣华服,珠翠头饰,优雅的一举一动,都让我不禁感叹,她真是一个掌上明珠。
相比之下,我这个烟火的女子,真就像一缕炊烟,轻风吹拂,就立刻消散了。
当我被打二十个耳光后,陈明珠叫停了嬷嬷。
她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和不屑。
我知道,如果我想保住性命,此时我应该跪地求饶。
也许为了贤名,她还会饶我一命。
但是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?
被卖给人牙子?
卖给烟花巷?
当我看到她高贵的容貌时,我感到自己的精神已经变得疲惫不堪。
我这样的人,为何要苟且残存于世呢?
我不想再挣扎了。
我不见他们的脸,只听见裴越温柔的声音。
“明珠,何必这么大火气?”
沈明珠甩开他的手,指着我。
“裴越,她是谁?”
裴越沉默了一下,然后低声下气的劝哄着沈明珠。
“她只是我的一个奴婢,你要是不喜欢,我就再也不见了。”
沈明珠怎么会信呢?
她挑着红唇,斜了裴越一眼。
“哦?既然不重要,那就把她打死吧。”
裴越似乎有些生气。
“她也是一条人命,怎么能说打死就打死?”
沈明珠冷笑着看我。
“爬床的奴才,打死也不为过。”
我抖了一下,却没出声。
如果今天裴越没来,她可能只是卖了我。
可裴越来了,我就只能非死不可。
因为她可以忍受一个早晚都会有的妾,却不能忍受一个被夫君疼爱护着的外室。
裴越也沉默了一会儿。
最终他开口,把我许配给了他的马夫赵二。
我惊诧的抬头,却只看见他神色不明的一眼。
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跪在我身边,不见一点喜色的谢恩。
是啊,捡了个少爷不要的破鞋,有什么高兴的。
可既然没死,我就还得活下去。
我昏昏沉沉的跟着赵二叩拜了下去。
沈明珠不是很满意,但还是被哄着离开。
他们离开时,我忽然眼前一黑,昏了过去。
昏过去前,我看见裴越远远回望我一眼。
然后跟着他的妻子上了马车离开。
我感到身体十分虚弱,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。梦中我回到了九岁那年。那时我们一家五口因为大旱颗粒无收,不得不南下逃荒。一路上树皮都被灾民啃没了,娘抱着我的一岁的弟弟,爹背着三岁的妹妹,我们像是那些被扒了皮的杨树一样。我们一家五口走投无路,只有最后一口气息。
终于有一天,弟弟支持不住了,因为他太小,吃不了树皮,而家里的唯一粮食也吃光了。爹沉默了一晚上,第二天拿着一碗小米回来,抓了一把给我,让我熬粥。我看见妹妹不见了,但我不敢问。那一碗小米太少了,很快就被吃光了。爹再次拍拍我的头,带着我找到了灾民边上的人牙子。
他们就像秃鹫一样,盯着走投无路的灾民,随时都能叼下一块肉来。我没有反抗,我知道这就是命。留下来,家里也没有吃的了。被卖了,也许还能吃一口饱饭。爹并没有丧他的良心,他没有把我卖给青楼,只是卖给那些给人挑丫鬟杂役的牙行。
我长大了,能够干活,所以我换了半袋小米。我看着爹,他背着半袋小米,那小米似乎很沉,他佝偻着腰离开了。我被卖进裴府,成为了一个厨下烧火的丫头。裴家是一个大户人家,活并不重。
对我而言,能够吃口饭,能够活下去,我已经很知足。我想攒些钱,等到以后能够把自己赎出去,或者求太太把我嫁个庄子里的农户也好。
日子终于有了点希望。
直到我十二岁,遇见了裴越。
他随意一指,我就成了他身边的三等丫鬟。
虽然是我家的嫡出少爷,但我的生活却不如其他丫鬟那么好。
我及笄那天,裴越便收用了我。
从此,我成了一个难以启齿、不能见光的通房丫鬟。
每次我在背后听到她们议论,我都会感到羞辱和无奈。
可是并没有人问过我,是否愿意做这不见天日的笼中雀。
我病了很久,直到半个月后,才勉强能够下地走动。
在这期间,赵二一直在我身边。
他总是小心地照顾我,半夜口渴时还会把温水给我喝。
我发热、出汗,他替我擦洗。
我糊涂了,拽着他的粗糙手喊娘。
一遍又一遍的喊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的痛苦。
然而,赵二却以为我还很糊涂,没有意识到我的困境。
或许是我命苦,或许是我时辰未到。
但是我知道,只要有赵二的照顾,我就能活下去。
因为我的缘故,赵二的活计也受到了影响,沈明珠便把他下放到了庄子里种田。
她或许是为了我的安全,或许是为了避免麻烦。
但我知道,在这个家里,我注定只能是这样的命运。
抖音首页搜索:葡萄短篇小程序进入;输入搜索码: